46.玉台梅

“就是个巧舌如簧、背信弃义的小人,回了休原,就把西可汗送他的两个护卫杀了,免得让人怀疑他通敌。”

她却道:“他正是比权量力,敌我分明,杀伐果断。成大事者有几个心软的?”

“夫人就这么赏识他?”楚青崖挑眉问。

“薛先生赏识的人,我自然也赏识。”

一句话又让他沉默了。

江蓠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你说你最恨舞弊,当年受贿的考官死了,那个行贿的考生和他爹呢?”

“他父亲你认识,就是向阁老。”

她震惊地张口:“……我以为你们私交甚好!上次他来家里赴宴,还跟你说说笑笑的呢。你竟然没跟他对着干?”

“我跟他对着干做什么?”楚青崖平静道,“当初我从六品通判升到三品侍郎,是他向斗升看先帝眼色,在早朝上领头提议的。他那个草包儿子强抢民女,打死了人,按律要偿命,被我抓到了把柄。我给向斗升报了信,说若能做侍郎,就可以斡旋朝审的命案,他便答应和其他人一起保举我了。”

“那案子最后怎么判的?”江蓠心情复杂。

“当然是按他的指示办。只是他儿子福薄,染了时疫,死在狱里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懂了,“你还挺……向阁老没怀疑吗?”www.tjhqba.cn 尘去小说网

楚青崖毫不留情地道:“你知道他有多少个儿子?一个没出息的庶子,死了便死了,只要我给他的好处足够多,他还得谢我。科场行贿在高官之中算不得大污点,我要是揭他老底,他也是个腰斩的下场。向斗升现在是安分了,甩手不管内阁的事,与我客客气气的。”

江蓠唏嘘不已。

她想问他身上有没有把柄,做没做过亏心事,话到嘴边又算了。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何况是位置这么高、爬得这么快的官,说他没有些狠辣的手腕,没暗地里整治过几个人,她自己都不信。

有些事她知道以后,恐怕就不能与他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楚青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手指抚上她的唇,“惊到你了?我从来不是君子,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我没少做,也做得如鱼得水。只是有两样不做,一是贪污受贿,二是给活人安莫须有的罪名,所以看上去约莫是个清官。”

江蓠转了转眼珠,“自古承天大任的官,都有一两个贴心的知己,不然太孤寒了。管仲有鲍叔牙,陈重有雷义,范式有张劭,你这个清官难道就没有一个八拜之交?”

他叹了口气,眼神微微飘远,“我的莫逆之交,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可官还得继续做,日子还得继续过,是不是?我父母长姐俱在,无病无灾的,又娶了你,上苍已经待我不薄了。”

说话间,轿子停下,外头玄英喊了声:“大人,夫人,到集贤门了。”

楚青崖牵过她的手,低头在茧子上吻了一下,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个油纸包,塞到她手里,“昨日买的定胜糕。”

她顿时愣住了。

“去吧,甲首旗开得胜。”他推开轿门,含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蓠系紧斗篷出了轿子,踏着没过靴面的积雪走出十来步,忽然回过头。

熹微的天光里,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定定地望着她,长发被灌进轿帘的晨风扬起,旌旗般猎猎飘荡。

她合拢手掌,呵了口热气,小跑几步拉着阿芷,“快走,误了时辰可不好。”

前日落了雪,斋堂的瓦檐上铺着一层银白,渐露的晨曦把雪染得绯红,分外瑰丽。

江蓠环顾四周,监生们都无心赏景,有些人拿着书卷,在廊上念念有词地背诵,也有人和同伴高谈阔论,誓要大显身手。

率性堂一斋的斋长坐在门口,板着脸道:“你们来了就进去,在外头转悠不冷么?再看也看不出花来,考试哪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那边几位兄台,你们考完了再炫耀不迟,今年是第一次出率性堂的卷子,若是那么好考,往后千百号人不都抢着报考来了?”

说了半天没人听,抱佛脚的还是抱佛脚,自夸的还在自夸。

斋长拎着名单,抖得哗哗响:“早开始早结束,今天过小年啊,各位同窗都不回家吗?祭酒可是要来亲巡的,让他看见你们这样像什么话!”

江蓠对这个劳心劳力的斋长很有好感,搓着手上前,这一下,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谁啊,是个女的……”

“好像见过几次……”

斋长终于等到有人过来,殷勤地在名单上找到“江岘玉”三字,“你在这写……肃静!再窃窃私语,我就记名字了!”

江蓠写完,他道:“你进去找号坐,书袋放台上。一会儿薛先生过来巡考,他一天都在,还有三个年长的先生,他们要是围着你看,你别紧张。”

又压低声音:“看到墙上贴的没?虽然匿了名,但上头的人约莫知道是谁写的,不然不会给你考。先生保举你,你得给他争点气。”

江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回廊里贴着两张大罗纹纸,材质昂贵,楷书用柳体抄出,挺秀遒劲。

这是……

她给薛湛交的功课,他真的把它们贴出来了!

她差点没掩住笑意,问道:“这字是谁写的?这么漂亮。”

斋长谦虚:“谬赞谬赞,每次贴月课的文章都是我抄,所以打听了一嘴到底是哪位才子写出如此妙文,你可真行啊。”

江蓠的肩膀突然被一拍,面前探出一张白里透红的脸,笑嘻嘻地对斋长道:“我也能给你先生争气啊。”

斋长见了薛白露,拱手行了个礼,对这个信口开河的小姑娘很无奈,“郡主快进去吧,外头冷。”

两个女孩子拉着手进了屋,一看座号,是左右相邻的,挨着熏炉。

江蓠和薛白露认识了大半个月,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她在诚心堂读书,每次月课充其量也就是个“乙”。

“你怎么也来了?”

薛白露哀叹:“你以为我想来!我哥哥手下有两个保举的名额,他保了你,又保了一个山里来的穷学生,昨天突然告诉我他向祭酒多要了一张卷子,让我也去考,说什么‘你平日不是嚷嚷想进率性堂上课吗’,我的天,我哪有那个本事!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早上我不打算来的,他把我从房里揪出来了……真是我的好哥哥。”

江蓠隐隐有个猜测,但又不好当着她的面说,外头恰巧有谁喊了一嗓子“祭酒来了”,十几个学生顿时涌了进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晨钟悠悠响起,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先生拄着桃木杖走进斋房,扫视一圈,每个监生都低着头。他的目光落在后排两个女学生身上,其中一个耐不住性子,抬头瞄了他一眼,另一个则沉静地跪坐着。

他虽老了,眼神却好,认得抬头的这个是靖武侯府的小郡主,薛湛把她提溜进来,就是为了给另一个助阵。考场上有个熟人,心里就安稳些,况且全场只有一个女学生太显眼,其他人少不得好奇,写着写着难免就往那儿瞧一眼,但若有两个,还挨在一块儿,大家碍着郡主的面子都不好窥视。

这后生,想得怪周到的。

很快,上午巡考的两位先生都到了,台上摆了两把圈椅,一张小桌,斋长负责发卷。

三名巡考里薛湛资历最浅,由他宣读考场规矩和考题,以防卷子上有漏印的字,而后点了两柱线香,一柱是一个时辰,考完给大家放饭。

国子监内部的考试,步骤可比科举简略多了,台上说了个“开考”,江蓠就打开试卷,一目十行地看了遍。

题虽不好写,但也没到困难的地步,比起春闱来还是差一截,而且题量不大。上午都是小题,四书五经选四道写释义,诏、告、表、三选一,判语两条,下午是两道策问二选一。

香燃了一柱半,江蓠就把经义题和公文写好了,连草稿都没打。祭酒早早离场,学生们便也不拘着了,或抓耳挠腮,或埋头苦写,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下面,以手支颐,不敢抬头张望,时不时听到瓷杯叮当作响。

定是那个一

推荐阅读:

汉末大丈夫 纵使晚风吹 跟着课文学历史 女神总裁的贴身龙医 鲛人妹妹是隐藏大佬 恶魔巫师的诸天之旅 玩BJD娃娃的我成为了世界级大师 苏墨会画画的萌叔 霍羽 都市医武狂龙 开局系统加身林昊乾 被拒绝后,我成了世一教 九零香江算命日常 铁剑孤侠 我是土地爷 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狗! 和农场主相亲对象闪婚了 我的刁蛮校花老婆 软萌影帝白切黑 无量道尊 世婚 空间印记之轮回 绝地行者 粉红公寓 极品太子 苏莫吞噬武魂 自古长安西风雨 私逃 全军列阵 平原 南璃夜司珩小说免费观看 废我丹田夺我圣体?我杀你满府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